10月24日，晚报刊发深度报道《“七塔八寺”中的东塔寺揭开神秘面纱》，曾经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东塔和东塔寺，再次从历史的银河中走了出来，也唤醒了市民的集体记忆，在嘉兴这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掀起了波澜。

“城市需要进步，也需要历史。”“历史文物不能丢，得代代相传。”“我从小在东塔边长大……”人们在网络上留下自己的感慨，也在字里行间重温嘉兴的文脉传承。

东塔唤醒市民集体记忆

“上世纪60年代初，正当儿时的我，上学天天走过东塔脚下。放学路上，夕阳余晖投在已无塔刹的有些残败的东塔上，塔顶天空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叽叫着归巢……说起东塔，脑海中这一幅美丽的风景几十年一直无法抹去。”在南湖晚报微信上，名为“郑健”的网友写下留言，回忆年少时的岁月。

市民小杨看到当天的晚报后，兴奋地告诉母亲，当年他们住的地方就是鼎鼎大名的东塔寺遗址。虽然搬离许多年，但是得知这个消息老人家还是非常兴奋，“嘉兴人对于东塔能说出许多故事，但是随着老人家越来越少，说起东塔的人也越来越少。”因为东塔，还串起了老人家和老朋友的联系。

对于东塔的讨论开启了一扇时光的闸门，让往日的时光倾泻而出。我们看到了50后、60后的记忆画面，也看到了70后、80后的少年时光。

上世纪60年代末，在寺院遗址上陆续建造了嘉兴民丰造纸厂和嘉兴冶金机械厂职工住宅。一代70后、80后在这里出生、长大，那时已没有矗立的东塔，却还有很多东塔存在过的痕迹。

在市民卢杰的记忆中，那一片是儿时的乐园，和小伙伴们奔跑玩耍，听老人们讲各种有趣的故事。“那时总是和小伙伴们爬碉堡，依稀记得有几个‘莲花座’一样的大石头。”

记忆有时候会模糊，却说明有人一直在记得。今年3月，嘉兴文物部门在东塔路片区发现部分石构件，采集后运至嘉兴博物馆保存。其中有边长1米多的柱础石，长0.95米、宽0.61米的须弥座。

除了这些石构件，嘉兴博物馆还保存着28件（组）东塔地宫出土文物。年久失修的东塔于1968年拆除，这些文物便移交到了嘉兴博物馆。这些文物主要是玉、石、玻璃、铜器等，时代从宋至明。

“这些文物都证明了东塔当初的鼎盛，而保存完好的柱础石也许在将来还能派上用场。”嘉兴市文物保护所考古工作人员张谦说。

穿越千年触摸历史的肌理

根据嘉兴市文物部门的考古勘探，初步证实了文献记载，东塔寺遗址的年代至少在南朝。追寻着文献资料和考古发掘的新材料，我们是否能穿越千年触摸历史的肌理呢？

记者采访到《嘉兴近现代丛书》主编、上海师范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副教授岳钦韬，他表示对嘉兴历史遗迹的解读也应做到三个相结合——考古学与历史学相结合、文献与回忆相结合、本地与全国相结合。

东塔寺建寺于南朝不禁令人想到唐代诗人杜牧《江南春》中的名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是偶然吗？

岳钦韬为此与几位高校学者进行了探讨。复旦大学历史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葛洲子表示：“东塔寺初建于梁天监二年（公元503年），这正是梁武帝萧衍继位的第二年，而萧衍十分推崇佛教、大兴土木的事迹在史籍中有许多记载，这是历史的大背景。”至于东塔为何建在离嘉兴县城（今子城）直线距离2公里多的郊外而不是在城内，很可能是因为佛家为了修行而选择远离喧嚣的尘世。

说到东塔，平原地区的佛塔是非常重要的地理标志，就好比海上的灯塔，不仅有佛教上的作用，还能为古代的行者指路。岳钦韬主要研究的是嘉兴近代史，他认为东塔在晚清的太平天国战争、民国时期的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都是十分重要的军事制高点。近代动荡的局势成为东塔日渐破败、地方上难以下决心修复的主要原因。

如今，我们依然能看到许多东塔和东塔寺的资料及老照片。保利香港2014年春季拍卖中国古代书画专场中，有清代李含渼的《鸳湖八景图》，有郭麟题端 :“其四写东塔朝暾，写城东之高塔，今已无存。为嘉兴人观日出之胜地。”李含渼是李日华曾孙。其后有嘉兴知府许瑶光的“南湖八景”碑。

而现存东塔最早的影像资料，应是日本人所著的《支那文化史迹》一书中朱买臣墓的影像资料（后有东塔），这是一部以影像照片为主，全面系统地介绍中国的建筑、宗教、艺术等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史迹专著。此外陆续也有照片面世。结合考古勘探结果，东塔的形态和位置基本确定，而东塔寺的位置还不明晰。

岳钦韬查阅原始档案和梳理平日积累之后只发现了两张图——1988年民丰中学教师沈兴楠的《身边的古迹——东塔弄古迹寻踪》文后所附《东塔弄古迹示意图》。2005年嘉兴文史研究者薛家煜根据东塔弄居民蔡泉观的回忆绘制了示意图。

近日，考古人员根据现场情况及相关记载绘制了空间位置草图。三张图中东塔的位置基本一致，但东塔寺、朱买臣墓、石桥等建筑物的位置不尽相同。他建议从本地尚存的1968年之前的大比例尺地籍图、地形图等材料来解决这个问题。

地标为城市记忆提供年轮界碑

75岁的朱荣林教授一直默默关注着嘉兴的城市发展，看到东塔遗址的新闻后，特地赶到嘉兴市文物保护所，和考古工作人员探讨遗存保护问题。他说：“东塔遗址发现，在嘉兴文物考古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国家发改委区域规划咨询专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上海发展研究所所长、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教授、上海市城乡建设委员会科技委顾问、浙江省全面接轨上海研究中心研究员、嘉兴市全面接轨上海研究中心研究员……担任诸多职务的朱荣林教授兴趣宽泛，除经济学外，哲学、文学、史学也时有涉猎。虽然常年在上海工作，朱荣林教授对于故乡嘉兴的发展尤为关注，常常献计献策。

就东塔及东塔寺保护和重建的意义，朱荣林表示大家可以从哲学的三大终极命题去领会：“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重建有利于唤醒城市记忆。历史建筑在城市更新改造中具有地标意义。著名哲学家爱默生说过 : "城市是靠记忆而存在的。" 朱荣林教授提出，地标的意义，就在于为城市记忆提供年轮界碑。具有时代意义的历史建筑隐含着构筑一座城市的过去、今天和未来传承关系的价值链。与建城史几乎同步的东塔寺和东塔的重建，有利于唤醒人们对嘉兴城市历史早期的记忆。

重建有利于弥补城市区位优势的负面效应。 朱荣林教授表示，事物均有两重性，嘉兴作为沿海城市，又处长三角地区几何中心，其区位优势的正效应有二：一是气候条件良好，物产丰富，是历史上历朝政府的税赋重地。但其对应的负面效应是兵家必争之地，使嘉兴在历史上经历了五次毁灭性的兵祸，物质形态文化遗存丧失严重。二是交通区位良好，产业导向能力强，工业化进程加快。但其负面效应是，标准化过程对个性化历史建筑的破坏最烈。“因此，千年古城名不副实，补课任务繁重。”

重建有利于提升嘉兴城市资源配置的乘数效应。 朱荣林教授提出，千年古迹存量结构与千年古城历史的适应性配置，是城市历史文化厚重的见证和标志，有利于催生多重社会和经济效应，波及范围直指嘉兴市的史学效应、人文效应、旅游效应和商业效应。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朱荣林教授说，诸多城市的发展史证明，最有效地保护作为特定功能载体的古建筑的方式，是恢复并延续其功能。“东塔朝暾”是“南湖八景”之一，嘉兴人历来有登东塔的习俗。

朱荣林教授特别强调的是，不可移动文物重建的价值在于“原址、原貌”。东塔具有城市地标的意义，如今东塔旧址上已无建筑物，具有用地空间条件。同时重建东塔具有文物技术含量传承的意义。原貌重建不仅仅在于古建筑的形态，还要恢复古建筑的工艺。而东塔和东塔寺按原貌重建，具有充分的史料作为支撑。